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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三十五章. 往事如煙(上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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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你沒事吧?忽然間臉色怎麽這麽難看?”看著龍月軒慘白的臉色,白雅憂心地問道。

也不知龍月軒有沒有聽到她的話。他的目光一直幽幽地落在某個遙遠的地方,恍惚如夢。“為什麽,明明是拼命想要留住的東西,卻越來越遙遠......拼命地尋找,卻無論如何也找不到。看見誰都以為是他,但是每次都是錯覺。”

白雅聽得一頭霧水,但是他聲音裏某種東西破碎的感覺,卻能直直傳到人心底,令人心痛。“如果有什麽珍愛的東西失去了,就要拼命地找回來啊。亡羊補牢為時不晚,犯過的錯誤,只要不惜餘力地彌補,總是能夠令事情變好的。”

“真的嗎?”他的眼中透出一絲燃著希望的光芒。

白雅聖潔地微笑著點了點頭。其實她哪裏知道真的假的,他到底在說什麽她都搞不明白呢,目前先安撫了這家夥的情緒才是最重要的。

她陪著龍月軒呆了一上午,直到快吃中午飯的時候都沒見賈汀之回來。

這人,又跑到哪裏去了?難道他不知道別人會擔心嗎?

出去打聽了一圈,她才從隔壁阿牛哥口中得知兩個時辰前有個英俊的男子往河邊去了。白雅心中一寒,那家夥不會是受什麽刺激想不開吧?

想到這裏,她向河邊的方向拔腿就跑。

河邊一片新綠之意,岸上芳草初綠,柳葉初清。白雅看到賈汀之之前穿的那件青色長衫正掛在一顆小數的樹枝上,在微風中輕輕浮動。她把那衣服拿了下來捧在手中,暗暗疑惑那家夥到底在做什麽。

四處張望間,她只看見一個男子正在河中洗澡,只露出赤裸的肩膀和腦袋。那不是賈汀之又是誰?

敏感地察覺到她的視線,賈汀之倏地回過頭來,目光犀利如劍,直刺她面龐。他“嘩啦”一聲站起身來,露出赤裸的上半身。

白雅一時間目瞪口呆。然後,等她回過神來的時候,才意識到自己的行為是名副其實的偷窺。完了,這回要是被那家夥抓住可真是百口莫辯了。她在也不多想,轉身拔腿就跑。

“餵!”賈汀之在她後面叫道。“混賬,把衣服給我放下!”

白雅發現自己手中還抱著他脫下來的衣服。

天,這種時候讓她折回去,那還不如直接讓她磕死呢!白雅說什麽也不肯回頭,面紅耳赤地一路奔回了村子。

過了一會兒,賈汀之也回來了,腰間圍了塊灰色的破布,據說是從某個路過的洗衣婦那裏搶過來的。看他這幅行頭,大概走在路上的時候賺來了極高的回頭率。隨著他走進屋子,白雅便覺得一股強烈的殺氣撲面而來。這殺氣把喬小魚嚇得跌跌撞撞地奔進了裏屋,連頭都不敢探。

白雅急忙坐到龍月軒的炕上,假裝在跟他聊天。

賈汀之徑直氣勢洶洶地走了過來,一把扳過她身子,看那目光簡直要吃了她。龍月軒饒有興致地在一旁看著,大概是覺得有好戲可看。

白雅竭力裝出一副極其無辜的樣子,眨巴著眼睛用困惑的表情看著他。

他揪住她衣領,氣得咬牙切齒。“混蛋......你是故意的吧!”

這個時候,一旁的龍月軒卻“咦”了一聲,失聲道:“那、那是什麽?”

正在對峙中的二人回過頭,看見龍月軒正訥訥地指著賈汀之的胸口。那裏有兩個大大的刺青字母:JT。

白雅以為他發現了賈汀之的身份,連忙說道:“哦,那字母是他閑著沒事臭美的時候紋的......”

“不,不是那字母。”龍月軒臉色煞白。他顫抖著伸出手,撫上賈汀之左乳上方一個梅花形狀的傷疤。白雅因為之前不好意思看他赤裸的上身,所以沒有註意到那疤痕。“絮......絮......你是絮!”龍月軒顫聲說著擡起頭來望著賈汀之,臉色一陣青一陣白,眸中晶瑩閃爍。

賈汀之居高臨下地俯視著他,面上神色瞬間淡去。

白雅左看看,右看看,不明所以。這是乾隆帝與大明湖畔夏雨荷重逢的鼻血場景麽?

龍月軒掙紮著想要起身,但是肋骨的傷卻讓他痛呼一聲倒了下去。白雅連忙扶住他,賈汀之卻沈默地站在一旁,冷眼旁觀。

“我一眼看見你,就直覺你是絮。你的眼神,我永遠都不會記錯。”龍月軒說。“你為什麽不告訴我?絮,我——”

“別說了。絮早就死了。我的名字叫做賈汀之。”賈汀之冷冷地打斷他的話,再也不願多看他一眼,轉身走進院子去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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夜。

一輪銀盤空中橫陳,靛藍的夜幕群星璀璨。白雅照顧屋裏大小兩個拖油瓶睡了,走出屋子來倒水,腦袋上卻忽然被什麽重物砸到,險些砸開了花。

那物體在地上滴溜溜地滾了兩圈停了下來,白雅這才看清楚那是個拳頭大小的酒壇。誰在這種時候用酒壇子偷襲她?頭頂忽然傳來兩聲大笑,她擡起頭,卻看見賈汀之坐在房頂上,一幅笑得喘不過氣來的樣子。

“很好笑嗎?”她捂著腦袋怒火朝天地吼道。

“抱歉,我還以為是小偷。”賈汀之悠閑自在地說著,拿起另一個酒壇子,仰頭又灌了一口酒。

白雅拉過梯子,三下五除二無比利索地也爬上了屋頂,咬牙切齒地瞪著他。這家夥,絕對是在報覆白天衣服被偷的事。可是這能怪她麽?誰叫他一聲不響地脫光衣服在那裏洗澡,她又不想做偷窺狂!

賈汀之一臉無辜地與她對視,還把手中的酒壇子遞到她面前。“怎麽,你也想喝點酒?”

“不想!”

賈汀之也不理她,只是抓住她手腕輕輕一帶,她便在他身側跌坐下來。“喝吧。是洛陽女兒紅。”他從旁邊拿起另一個酒壇,硬塞進她手裏。

白雅瞪著他。“你好端端地喝什麽酒啊?”

賈汀之似乎沒有聽到她的話,凝眸間,薄唇輕啟,淡淡地飄出一句話:“自家飛絮猶未定,爭解垂絲絆路人。”

這家夥什麽時候學會念詩了?這麽酸,裝深沈麽?

“我不太會讀詩,但是這一句卻記得爛熟。絮這個名字,就是從這句詩得來。”只聽他繼續說道,聲音裏有著一種悲喜不分的喟嘆。“春天來的時候,萬物覆蘇。漫天柳絮紛紛揚揚,無依無根。

......

自家飛絮猶未定,整解垂絲絆路人。

從懂事的時候起,他就不知自己姓什麽,也不知父母是誰。所以,龍老爺給他起名為絮,因為他就如同柳絮一般,無依無根。

龍家給了他吃穿,撫養他長大,所以作為回報,他得一輩子去當龍家的下人。他們對她

“你就是少爺養的一條狗,是老爺送給少爺的玩具。所以無論少爺說什麽,你都得無條件服從,這是你的命。”

記憶中,所有人都是這麽告訴他的。

龍少爺是個和他年齡一樣大的孩子,有一雙朦朧而模糊的眼睛。他一度很畏懼那雙眼睛。因為每當那眼中的霧褪去的時候,他看到的便是冰冷的恨意。於是他變成了發洩的工具;少爺發怒時,對他要麽拳打腳踢,要麽又掐又擰。若是敢還手惹哭了少爺,那他便會被少爺的保鏢拖下去,換來更多更狠戾的打罵。但盡管如此,他沒有一次不還手,所以記憶中他總是青青紫紫滿身的傷痕。

對於龍少爺,他曾經以為自己只有憎恨。但是,他天生不太懂憎恨這種覆雜的東西。那個孩子在不哭鬧,不吼叫的時候,聲音是溫潤清淡的。睡覺的時候,他會抱著他,臂膀把他緊緊地圈住,小小的頭靠在他肩膀上,如同一個缺乏安全感的小動物。所以,他對龍少爺流露出的,更多的只是憐憫。

龍老爺每年只回家一次,是在少爺生日的時候。往往只呆上一個小時,便又被一個電話叫走。

他每次都只有握住他的手,顫抖著說,絮,你是我的。這世界上我什麽都沒有,就只有你。

他還說,絮,世界好黑,黑得讓我害怕。你絕對不可以離開我,除非我死。

這個孩子眼眸中那朦朧的一層霧,名叫孤獨。他有奢華的豪宅,有穿不盡的綾羅綢緞,吃不完的山珍海味。但是事實上,他什麽都沒有。連父親的匆匆一瞥,亦或是一句溫柔的詢問,都成了一種奢侈。

所以,絮覺得與他比起來自己也許幸運些。找不到根的柳絮,與被根拋棄的落葉,哪個更自由些?

所以,他容忍了他的跋扈囂張,也容忍了那些毒打。每次他精神崩潰拿他發洩的時候,他都只用那種憐憫的眼神望著他。

少爺被送去魔鬼訓練,他也必須一同去,並且在訓練中存活了下來。跟少爺不同,他的命卑賤。因此,他受的訓練是沒有安全保障的。每天,他要與瘋狂的野獸搏鬥。被扔入水中,大戰兇狠的鯊魚。7歲的時候,他就掰著鯊魚的嘴,把那比他身量大一倍的鯊魚硬生生地撕扯成了兩半。

直到八歲那年,他才發現了一個驚天秘密。也就是這個秘密,讓他徹底地與龍家決裂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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